第9节：小舟(9)（第1 / 1页）
白毅的嘴唇紧紧绷着，过了片刻才低声喝道：quot;私自出营，不奉军令，军棍五记，你们入夜之后来中军亲兵营领罚。不过既然你们说了实话，准你们出城埋了他。quot;
quot;大将军的恩情和责罚，都领了，拜谢大将军。quot;什长再次叩拜。
军士们扛着担架走了几步，白毅忽然又喊住了他们：quot;是楚卫本乡人么？quot;
quot;是。quot;什长回答，quot;我们几个都是楚卫本乡人，柳源城的乡下人。quot;
quot;我听说楚卫本乡有本乡下葬的规矩，入土时候，要脚朝故乡的方向。这样他的魂坐起来的时候，一眼看到的就是故乡的方向，便可找到归家的路，再回去看一眼。quot;白毅低声道，quot;所以下葬时候，记得脚向南。quot;
说完这些他掉转马头离去，军士们向着他离去的背影叩头。
息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带马追上了缓行的白毅：quot;你看着是老了，啰嗦起来了，还会叮嘱别人这样的事情……不过这一战，不能回乡的人真的太多了……quot;
quot;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上阵的人，便要有马革裹尸的准备。领兵的人不能心软。quot;白毅低声道，quot;可但凡是人，没有人能逃过悲戚，毕竟是亲眼看着活生生的人倒下去，故乡还有家人牵挂着，却再也回不去。战场终究不是棋盘。quot;
quot;死伤的结果出来了么？我已经把我下唐营中的伤亡数字封了信函，派人送到你帐中。quot;
白毅点了点头：quot;比想的还要糟糕，七万人马，战死的便有两万三千人，受伤的又有一万九千人，剩下还能当作兵源使用的军士不过三万人不足，这还包括了轻伤的人。城外足足有两万三千人没有掩埋，城里的人还在不断死去，即使我们把全部的人派出去给死者安葬，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何况我们没有携带足够的工具。quot;
quot;就让他们被日晒雨淋？quot;
quot;我正在想这事，不过更要紧的是我们缺少医药。如果不能尽快得到补给，死亡的人数还会增加。quot;白毅的语音低沉。
quot;从你国和我国调动药品恐怕都赶不及，如今最快的办法是从帝都获得支援，请领兵入天启朝觐皇帝的表章你送上去了么？quot;
quot;前天就送出去了，快马疾报昨天就该到了，quot;白毅沉默片刻，quot;可是迄今还未有回复。quot;
息衍点了点头，他明白白毅的沉默中所含的意思。臣子上奏的表章，又是请示带兵进入帝都这样的大事，指望立刻得到允许似乎并不现实。不过这等待的过程中，只怕每一刻都有人死去。
一匹黑马从背后高速驰来，一身黑衣的亲兵营军士在白毅面前滚下马鞍，半跪下去：quot;大将军，我们捕获了驻守殇阳关的车骑都护叶正舒！quot;
quot;叶正舒？quot;息衍微微有些惊讶。他听过这个名字，隶属羽林天军的车骑都护叶正舒是皇室的臣子，受命带领六千装备整齐的步骑守卫殇阳关，曾是殇阳关中的第二号人物。不过嬴无翳越过天险直取帝都之后，叶正舒的六千兵马来不及回援，更不必说和嬴无翳赤旅雷骑抗衡。很快他便被解除了权力，嬴无翳令喜帝下令，撤出殇阳关中的六千羽林天军，更换以赤旅守卫，此时的叶正舒便是无兵之将，没有人管他的死活了。息衍却没有想到殇阳关城破，还能够从城中缉拿到这样一个人。
他看了白毅一眼，却看见白毅神情低郁的眼睛忽地一亮。
quot;带他来这里！quot;白毅下令。
须发斑白、蓬头垢面的老人迅速被带到了白毅的马前，他低着头，衣衫褴褛，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似乎是从某个污秽的地方抓获的。虽然没有施以绳索，不过楚卫的军士对叶正舒也并没有优待，一脚踢在他腿弯后，强迫他跪在白毅的马前。白毅微微扬手，止住了亲兵的进一步动作。
quot;是车骑都护叶正舒大人吧？quot;白毅面无表情，平视前方，看也不看叶正舒。
老人不说话，只是磕头，咚咚的不停下，到像是孩子们捉在手里玩弄的磕头虫似的。
quot;叶大人！quot;白毅微微有了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