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第1 / 1页）

秋末了，事多了起来。抓小偷的事情告一段落，新案子的档案像暴雪般打在人脸上。

林灿依旧每个月末在路边找个公共电话亭，给养父母打个电话报平安。

新发的工资买了本手语书，抽空了就拿出来翻上一番，照着上面的图例对着空气比比划划。

“怎么想起来学这个？”马德胜问她。

林灿抬头，软乎乎地笑：“前几天偶然碰到个聋哑人，想起我妈了，她也是聋的，不过还能听见点。没人用手语和她说话。会这玩意的人少。”

“也好，”马德胜放下那本手语书，摸了摸头顶稀疏的头发，“一旦碰着哪个报案的不会说话呢？”

如往常一般下班回家，连日来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的摧残下，林灿总是一沾枕头就着了。

关上房门躺上床，林灿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感觉像在小小一顶棺材里。

她今天睡不着。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真正的尸体，真真切切的看见碎尸块堆积在洗手间的地板上。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栋楼，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户人家。

甚至洗手间里的沐浴露和她家里的都是同样随处可见的大众牌子。

她也曾经接触过尸体的照片，只是远不如亲眼看到来得震撼。

推开卫生间的门，地上黄澄澄的脂肪混杂着浅色的人皮和深红色的血肉，撒发着浓郁的血腥气和臭气。

“卧槽。”崔国栋没忍住，一句国粹脱口而出，“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呐？这么碎。”

林灿在门口也闻到了那股恶臭，穿上鞋套刚要进屋，被马德胜拦住，示意她在门口等着。

老法医进屋时递给她一副手套和两张口罩：“马队，孩子也是警察，总要经历的。让她跟进来吧。”

李群没敢进厕所，在客厅远远的望了一眼就直接跑出去吐了。她倒是淡定，撑着塑料袋守在边上辅助法医清理现场。

“这孩子行啊，真是个苗子，稳当。”法医事后跟马德胜这么评价林灿。

现场清洗后，洗手间的砖缝处仍发现死者血迹，同时由于碎尸位置低，还有许多组织碎块飞溅粘在马桶壁上。

林灿看着老法医带着手套一点一点把碎肉扣下来。

“你们俩没事吧。”回去的路上，林灿看着面色苍白的李群和详装镇定的崔国栋，从包里掏出来两个保温杯，“热乎水在局里就打好了。”

明明还是平常最熟悉不过的笑容，此时在两人眼里却透着一股子嘲讽，像个叼着老鼠来向人炫耀的猫。两人不由得回忆起了朱局口中林灿徒手制服持刀歹徒的事迹。

两人默默接过水杯，点头，不想跟林灿这个彪悍的小女孩说话。

“师傅，”林灿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加了茶叶的。”

马德胜坐在副驾驶，伸手接过了饱经摧残，外表坑坑洼洼的保温杯。

他低头看清亮的茶汤，手心被熨得妥帖——保温杯不怎么保温了：“分析分析？”

“我吗？”林灿指了指自己，有些受宠若惊。

放在平常，分析案情这种事是绝轮不到她的。

她常听见的只有：

“小林，去，取个卷宗。”

“小林，给打壶开的把茶泡上。”

“小林，给带个饭，不要青椒奥。”

“小林，走的时候关灯锁门啊！”

这时林灿脸上总是挂着软乎乎的笑意，乖巧地应下。然后默默照做，合起笔记本放进外套贴身的兜里，绕桌收拾茶杯和烟灰缸，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打杂的角色。

“那我说了啊，师傅。”林灿舔了舔嘴唇，声音微微颤抖，隐约透着一丝激动。

“别墨迹。”马德胜抿了一口茶，咂了咂嘴，默默拧上杯盖——明明保温杯不怎么保温了，他还是烫着舌头了。

“死者是年轻女性，不超过四十岁。”林灿正色。

“怎么说。”

“刚才在洗手间，我看到了一片指甲，应该是当下正时兴的穿戴甲，颜色是鲜艳的粉色，较大的尸块上附着的皮肤富有弹性，水槽里还有少量卡住的黄色长发。由此推断，死者应该是一位年轻女性。”

马德胜的眉头微微舒展，点了点头：“小林，不错。”

“我回去就去比对失踪人口数据，看看有没有符合年龄段和外貌特征的人。”林灿紧绷的表情瞬间放松，脸颊因兴奋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也是从这个案子开始，林灿这颗新星开始冉冉升起，在桦林市局打起了名号。

就像硬币落在地上，脆生生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