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巫婆与外婆（第1 / 2页）

很久以前，秦妄并不喜欢自己的外婆。

老太太当了一辈子的老师，哪怕是对自己的外孙，也时常不苟言笑，眉心皱出深深的沟壑，见面第一句，总是问他作业写完了吗。

若没有写完，那是绝对不许出去玩的。

别的小朋友的外婆都会给他们买玩具，买零食，会陪着他们一起玩，但自己的外婆，却只会戴着眼镜，翻看他的作业本，给他买一本又一本厚厚的书，要求他每天完成任务才能出门。

犯了错，还要打手心，要做检讨。

就像是电视里的老巫婆，又凶又坏。

所以那个女人还在的时候，秦妄最害怕她把自己丢给老巫婆照顾。

因此，每次她和秦西楼来探望自己，秦妄总会想方设法摸上车，但总会被发现，然后重新送回老巫婆家里。

甚至有一次，老师讲完留言条的写法，他便真的留了纸条跑出来，一个人循着记忆徒步往远在城市另一头的家里走。

走到最后迷了路，被秦西楼找到，狠狠收拾了一顿。

秦西楼以前从来没有那样对待过他，所以秦妄一直觉得，是老巫婆告了状。

好消息是，自那之后，哪怕秦西楼和那个女人依旧很少回家，他们却再也不会把他丢给老巫婆了。

秦妄很高兴。

可这份高兴，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那个鸡蛋掉在地上都能变炒蛋的炎炎夏日，狠心的女人丢下了他和秦西楼，从此再也没有在他们面前出现过。

而他和秦西楼，也搬出了之前的大房子，换到了一间很小的二居室居住。

那期间，他见过一次老巫婆。

向来不苟言笑的她憔悴了不少，人也没有以前那么凶了，就连秦西楼冲她发火，她也不敢吭声。

那时候，秦妄觉得，秦西楼真是厉害极了。

他像是能够战胜巫婆的英雄骑士，竟然能让老巫婆哑口无言，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秦西楼更酷的人了。

一开始，秦西楼还会每天陪他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做作业；可后来，秦西楼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他说，自己在为了他们的未来努力。

秦妄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害怕，秦西楼告诉他要勇敢，要体谅，这样爸爸才能早点让他们回到大房子。

秦妄不想住大房子，他只希望秦西楼能多陪陪他，和那段短暂的时光一样，也和班上其他小孩的爸爸一样，送他上学，陪他玩，没有大房子也没关系。

他有秦西楼就够了。

可最终陪着他的，永远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滴滴答答不知疲倦旋转着的钟。

秦妄迷上了看书，那些文字有着奇特的吸引力，好像会将他带到一个全新的世界，在那里，没有什么能让他害怕。

后来，他才隐约想起，让他着迷的那些书，很多都是以前老巫婆买给他的。

而他，好像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过老巫婆了……

当那些书被他来来回回翻看到第五遍的时候，秦西楼带着他，搬回了之前的大房子。

那个女人丢下他们的女人依旧没有回来。

但秦西楼却带回来另一个女人，以及一个五岁的男孩。

他让他喊她“妈妈”。

那个男孩则叫秦西楼“爸爸”。

那一刻，秦妄知道，秦西楼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爸爸了。

他还要给他新的妈妈。

可尽管秦妄恨着那个女人，他也依旧不需要新妈妈。

秦妄生气了，他决意不再理会秦西楼，除非他先道歉；他也不想理会那个女人，除非她带着那个讨厌的小孩离开他的家。

可最终，他的家，成了他们的家。

最终被送走的，也是他。

那个讨人厌的小孩在他面前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下来那一天，他再次见到了那个他应该称之为外婆的人。

和记忆中相比，她变得更加苍老了，鬓角发白，人也变得瘦小起来——或许是他长高了，老巫婆竟然比他还要矮上半分，像是缩了水的海蜇，皱巴巴的。

一看到他，她就不停地流泪，牵着他的手说要接他回家。

可他哪里还有家呢？

他的家已经成了别人的家。

他已经没有了妈妈，如今也没有了爸爸，更没有了可以回的家。

老巫婆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回了她的家。

她颤颤巍巍的上楼，好像随时都要摔下来，老旧的房子没有电梯，她就扶着扶手慢慢的走，秦妄忍不住搀扶住她。

老巫婆的身子真轻啊，松垮发皱的皮肤包裹骨头，掌心的老茧发硬，握着他的手时，却又格外的松软温暖。

她眉间的沟壑比之前深了很多，话也少了许多。

但依旧一板一眼的要求他写作业，不完成不许出去玩。

她还是那么凶。

可却在他从垃圾堆里捡回一条小狗的时候，允许他将那只可怜的小家伙留下来，也给它一个家。

她很爱干净，不许小狗上床，却给它用旧衣服缝了一间绵绵软软的小窝；

她腿脚不好，却每天出门买菜，为他准备一日三餐；

她不喜欢吵闹，却总会准备好零食，欢迎小胖和周锦韵来找他，希望他能有朋友一起玩耍；

她瘦小皱巴，却在别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