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病重(第1 / 2页)
清冷如水的月,半隐云后,窥探着下界的秘密,戚戚冷冷的光线洒在太监院的宫道上。
一道孱弱的身影踉踉跄跄,扶着红墙拖着身子,微微颤抖。
白色的宫袍下摆,染红了鲜血,司妙那张精致的小脸惨白,下巴上沾着点滴猩红,脸颊染了些许污秽。
她颤抖着双腿,一步一步往尚宫局去。
不多时风骤转疾,云过湍流,月渐影消,陵扬宫廊檐下的宫铃被吹得叮当作响。
越侪呼吸急促,额间渗出密密细汗,整个人昏昏沉沉。
宫宁起身,去了湢室端来铜盆,放在榻边,坐在一侧为其脱了被汗水浸湿的寝袍,捏着棉帕给他擦着身子降温。
他枕在她腿上,薄锋的眉毛微微蹙着,喃喃道:“早些睡吧,不用管我的。”
过了一会,他又拉过她的手,放在脸颊蹭了蹭,“阿宁,你的手怎如此凉?朕给你捂捂。”
过了良久,又听他说,“阿宁,我今日读了《太公六韬》……夫子表扬了我。”
“阿宁,父皇他马上就能看到我了……”
“……阿宁你别走,再给我些时间,再等我一下就好。”
宫宁叹了口气,她知道他准是烧糊涂了。
翌日,如宫宁所料,越侪真的病的很严重,虽比昨夜好了些,却还是下不来榻,连早朝都没去。
宫宁给他做了最爱吃的粥和糕点,他都只看了一眼,吃不下。
好说歹说,端着碧粳粥递到他唇边,他才勉强张嘴吃了两口。
太后得知,来他榻前哀叹,担忧了好一阵,走的时候,还数落了宫宁一顿。
“哀家本以为你是个贴心的人,竟让陛下病的如此严重,若是耽误了几日后的殿选可如何?”
原是为了选秀而来,到底不是亲儿子,她关心的永远都是她的侄女能不能做皇后。
送走了太后,宫宁不敢再怠慢,按照御医所给的药方做了膳食,药汤喂越侪喝下。
虚弱的情况下,越侪还是很乖的,她让他吃饭就吃饭,让他喝药就喝药。
她坐在他身侧,有几次越侪想抱她,都被她拦下了。
换做以往,他定会任性用蛮力强迫她,可这次没有,他很听话的缩进自己的衾被里,很老实,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许是药物起效,他高挺的鼻梁上沁着点滴汗珠,鸦青色眉毛微拧,薄削的面庞透着苍白。
半张脸隐于衾被下,纤细睫毛微微颤着,宫宁伸手贴了贴他的额间,还是有些发热。
他身子一向不好,但以往宫宁照顾的很仔细,再加上他自幼习武,已很少生病。
突然病的如此重,让宫宁有些意外。
她坐在榻边,安静瞧着他。
那锋利的眉眼变得温润柔和,身子微微蜷缩着,看起来很乖巧无害,与前几日的肆意狂狷截然不同。
晚时越侪才悠悠转醒,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张望四周。
空荡荡的殿内无一丝人影,黑暗笼罩唯有烛光孤寂摇曳。
他整个人仿佛被抛弃一般,心中空落落的。
他试探的唤:“阿宁?”
仍是无人应,他挣扎着坐起,随手披了件外袍跌跌撞撞下了榻,踉跄往外去。
宫宁端着食盘刚进殿,便见他赤着脚走来,急忙将手中的紫檀食盘放下,上前搀扶着他,“陛下这是要去……”
话未完,她便被越侪拉入怀中,他身形高大胸膛宽阔,能将她整个人包住。
抱了好一会,头顶才传来他轻轻的声音,“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也不告诉朕一声?”
在齐贵妃死后,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去,越侪极度缺乏安全感。
这种感觉宫宁刚进宫时也体会过,后来裴亦良的到来,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心,这才让飘忽的心安定下来。
宫宁安抚了他好一阵,将人扶回了榻上,又喂他用了晚膳,喝了药。
休憩了一天,越侪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又抱着她,在她身上贪恋的蹭了蹭,让她去养心殿拿奏书回来批阅。
宫宁将烛灯放的远些,瓷器也端到了一旁,给他塞了塞被角,才放心的退了出去。
养心殿廊下燃着昏暗的宫灯,有三三两两的侍卫守在两旁。
她大老远便瞧见了那个站在廊下如松如玉的男人。
是她想见又不配见的人,宫宁踌躇不知该如何面对。
裴亦良率先做出反应,急急走到她面前,拉过她的手,“宁儿,你……还好吗?”
他的手很大很暖骨节分明,白皙的手背透着清晰淡淡脉络。
指甲修剪的圆润,就和他这个人一样,干净,整洁,温润。
宫宁目光躲闪,抽回了手,淡淡回了句“还好”。
还好,便是不好,裴亦良最了解她,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透露一个字。
他薄唇微抿,默了片刻,坚定的看向她,“宁儿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记住,我一直都在。”
宫宁怔然抬头,见他目光灼灼,一片赤诚。
清澈的眼底映着摇曳的烛光,是那般温柔,越发让她觉得羞愧。
她垂下了眼睑,掩住了濡湿的眸子,问,“亦良哥,若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出宫呢?”
“那我便陪你于宫中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