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1 / 4页)
第二十八章
周遭一片死寂。
沈灼:“……”
记忆里的路家,是比谢家还不知妥协的硬骨头。
当时路家因激进反对新皇沈倦,而被判处满门抄斩,路汀和路禹在死前仍在咒骂沈倦是个‘不仁不义之徒,为了夺得皇位竟与胡人勾结’。
沈灼被囚在东阳宫,只能从叶听霜的口中,拼凑出抄斩那日的场景——
市集上围了许多的人。
闹市斩首,只为威慑。
也许是昨日才过了中元节,破败而凄厉的天空,狂风过早的卷起了路旁的纸钱,像是提前为路家作‘奠’。
路汀和路禹身着素衣,披头散发,双颊内凹,被酷吏押解着前往市集。
哪怕落败至此,他们还在坚持士人的那一点点风骨。
‘行刑。’
虎头闸刀上是难以洗净的陈年血垢,两人被推倒后狠狠按在了铜台上面。
路汀赤红了双眼,脖间青筋凸起。
那并非是恐惧,而是愤怒。
‘若晋朝覆灭,世家又有何脸面幸存?’
‘路家微末之族,扶不起山河社稷,亦不愿向胡人扶持之辈摆尾乞怜。’
‘南渡途中军士死伤二十万,百姓死伤十万,整整三十万英魂埋骨他乡,那条路上的荒坟绵延百里!如此深仇大恨,却及不上权利斗争,哈哈哈哈,可笑至极!我路汀生有何欢!’
闸刀起落之间,堆尸如山,血流成溪。
那是用命成就的名士风骨。
三千太学生联名为路家兄弟求情[注1],却还是无法救下他们,在闸刀下去的那一瞬间,人群里传来了嚎啕哭声。
苦,太苦了。
纵读书而无法报国,亦无法阻止乱世。
晋朝崩塌在即。
凉风卷起黑色灰烬,那是中元节燃烧后的纸钱,落到了流淌的热血之中。
不光是为路家作奠,亦像是为晋朝作奠。
忆起此处,沈灼长叹了一口气。
沈灼吩咐宫人撤走屏风,没了阻隔之后,他开始沉默的打量着路汀和路禹。
沈灼好不容易耐心一回:“你就不问问,我想让你们路家做什么吗?”
路汀赤诚作辑:“殿下请说,若有需要,路家定然竭力完成。”
沈灼对比着眼前的路汀和路禹……
这真的是上辈子咒骂沈倦的人!?
沈灼嘴角一抽:“你可要想清楚。”莫要上了他这艘贼船。
路·硬骨头·汀,一脸纯善的问:“殿下莫不是怀疑路家真心?”
怕上慢了这条贼船。
谢离疏的眼神已经从‘这就是你说的硬骨头’到‘你什么时候又和路家勾搭上’的揶揄了。
沈灼:“???”
第三次了,他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今日是怎么了?
若不是沈灼确定自己没有拉拢任何人,都要以为满朝文武都是他沈清昭的暗钉了!
沈灼扶额沉吟道:“为何要助我?”
路汀:“殿下人中骐骥,经国之才!殿审凶险如虎口夺食,竟也赢了桓家三分,下臣心生敬仰,只恨不能早些归入殿下门下!助殿下调查不是理所应当吗!”
谢离疏起初憋笑,而后在路汀的赞扬之中泄露出一丝低笑声。
沈灼:“……”
不要以为我没发现你在笑。
‘噗。’
沈灼:“……”
又笑了一声!
沈灼更加头疼,路汀夸起人来,活脱脱的奸佞之相,竟能把人人厌恶的他吹得宛若天边星子,夸大得沈灼自己都看不下去。
沈灼长叹,单刀直入:“你们路家可知晓我母妃从前的宫人,单显?”
路汀心下了然,看来当真是为了此事。
他朝路禹使了个眼色,便让他将事先准备的函件呈上。
沈灼审视着函件内容,不由的僵了脸色:“这上面说,母妃的确有想收养沈元衡的想法,且还是由单显传达的。”
谢离疏愈发疑惑:“这同单显暴毙有何关联?”
是啊。
单显若是活着,玉符栽赃一事完全可以谎称被奸人偷盗,不认罪责,但暴毙……无异于将玉符栽赃一事坐实。
沈倦断不会这般愚蠢,定然是有更大的理由,单显才非得暴毙不可。
玉符栽赃就足够大了,比栽赃还大的理由是什么呢?
沈灼喃喃自语,发出几缕气音,小得微不可闻:“沈元衡好似……很是着急,他为何这么着急的想要抓住叶家大案?”
比起上一世,沈倦似乎更为激进。
沈灼了解沈倦,他惯会审时度势,藏匿幕后,喜好鹬蚌相争的戏码,极少在棋局的第一手落子时便把自己暴露出来。
不……安吗?
沈灼心跳极快,好似抓住了乱麻中的线头。
是了,是不安!
正因不安,沈倦才会去冒险,才会入了太子圈套,才会为了权利去蹚这趟浑水。
沈灼好似窥见了前世不曾窥视到的黑暗一角,只要拽紧线头,便能看清一切。
“沈元衡在不安什么?”
一定是他最痛的地方!
答案即将呼之欲出——
定然藏在母妃想要抚养沈倦的行动之中!
沈灼眼底溢满了难以扼制的兴奋,像是终于要将角落里阴暗的蛇拽出来,拿捏‘它’的七寸。
路汀听罢,下定了决心:“若是想知道祝昭仪为何会这样做,便得提扶黎一族。”
沈灼:“……扶黎一族?”
路汀点了点头,捡着要紧的开始讲述——
“现在天下二分,北边有北魏,南边有晋朝。而宁朝只是一小国,在北魏和晋朝之间夹缝求生。其实二十年前,还有一个小国黎朝。”
“那时今上正值壮年,一度压制胡人,稳居洛阳。今上雄心壮志,想要天下归一,曾分出兵马攻打南蛮未开化之地,其中的黎朝皇室便自称扶黎一族。”
“当时晋朝如日中天,黎朝只是小国又怎能抵挡?”
“黎朝皇室皆亡,俘虏回来的皇子和公主,便是您的舅舅和母妃,祝熙之和祝聆歌。”
这是沈灼头一回如此详尽的听到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