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只是仅有（1）（第3 / 4页）
p>我过完大年之后的一年中，要吃上干饭只有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家里拜神时、家里来亲戚时等日子。
清明节，是我们当地仅次于春节的大节日。每年清明节前一个月，我叔叔就拿着木槌敲打铁印在草纸上的阴司钱。现在的人拜清明不用再自制阴司钱了，很多地方都有专门的阴司品市场（工厂化生产阴司品），很多人可在阴司品市场买到阴间用的人民币，还有面额千万元的美钞，还有名牌汽车家电手机等，甚至还有送往阴司的美女等，他们将这些烧送给阴间的先人先祖后，其阴间先人立刻暴富生活大大超越阳间的后人。
清明节当天，我祖母在世时，我父亲天蒙蒙亮就提着鹅到我祖父坟前挖一个小坑将鹅血割入坑中，让我祖父先于其他祖先吃头啖鹅，我祖母去世后就轮到我祖母先于其他祖先吃头啖鹅。我们家拜清明年年都是从我们村东北角公路边的一座祖坟开始。拜祖坟时，先是用锄头将祖坟内外的杂木清理干净，但有一种叫坡银的小植物要留下，这寓意祖坟多银，如果祖坟的主坟要填土堆高的先做，再用锄头在祖坟周围空草地上圈铲挖出圆草坯，祖坟顶、坟后墩、两个坟手各放一个新铲的草坯，接着在每个草坯上压一张纸钱。
我和我叔叔家一般都是各宰一只鹅，这只鹅每座祖坟都拿出来拜供，但猪肉只拜一座祖坟后不再拿出来重摆拜其他祖坟。清明节拜祖坟最好是烧猪，其次是鹅。据说猪和鹅都是用嘴推挖松土，用猪鹅拜祖坟寓意其将祖坟的土推松，就松涨发财的意思，还有人用蠔拜清明，海蠔是串生的寓意子孙多人丁旺，但用螃蟹拜清明，我不知是不是寓意子孙什么。每拜一座祖坟，我父亲两兄弟铲草坯，我们兄弟和我的堂弟压纸钱，我母亲与我婶婶摆放鹅、猪肉、饭团和斟酒等，我父亲或者我叔叔在祖坟前两个墓手间烧纸钱放鞭炮。
早年，大家都是每座坟放一小串鞭炮，现在的人生活好了大都放单大的炮头，炸得祖坟都震动，有的人说放大炮头可震醒祖先，提醒祖先多为后代做事，旁的人则说放的炮头太大可能会将祖先震成脑震荡，祖先脑震荡后要么就是不知怎么为子孙做事要么就是为子孙乱做事。我们一班小孩便在祖坟前铺一张蒲草席，齐齐跪在草席上双掌合一下拜磕头，我们边拜边念念有词，要求祖先保佑我们快高长大、读大学、做大官、发大财等等。拜完第一座祖坟，我们一班小孩便可抓吃拜过祖坟的饭团和猪肉。
我们当地的习俗，某人在拜祖坟时，旁边有放牛或围观的小孩，某人会主动分饭和肉给小孩吃，这样某人便更加兴旺发达。距离我们村十多公里的北着村有祖坟在我们村前的高坡上，他们村每年都是清明节后十天八天来几十个人拜祖坟，我有两年都随其他小同伴到那看热闹。北着村有一个瘦瘦的长者主持拜祭祖宗后，他就叫我们围观的小孩排成队，令人给我们每人一个饭团和一小块猪肉，就如现在幼儿园排排座吃果果一样，满满人气热热闹闹。当然，如果拜清明的人不主动分饭和肉给在旁边放牛观看的牧童，牧童就可能唱清明节的童谣：拜清明不分饭，生子无胶吹（屁股）。
我们村在外工作的人，他们春节过年不一定回村里，但所有在外工作的人清明节都会回村扫墓拜清明。这些在外工作的人与村里所有的兄弟一样，不但拜自己家的祖坟，还会拜祭村里最早即开村老祖宗的坟墓。清明节上午，我们村祖坟地后岭和东边坡，满山岭都是人声叫，锄头挥，火烟冒，鞭炮响。
我们村有些年还组织十几二十人到吴川市三百李那边拜祭我们村更早的祖坟，听我们村到过吴川市拜祭老祖宗的人说，每年到吴川市拜祭老祖宗的李姓子孙都有十万八万人。他们还说李姓老祖宗葬的是蚁子地，所以子孙衍生繁多。我小时候盼过清明节就像盼春节那样急切，因为小时候的我过清明节有干饭吃，甚至一年中只有清明节才能吃上一顿鹅肉。
我长大后每年清明节站在祖坟前都有不少想法。清明节，一家人聚集在祖坟处供拜祖先，生者与生者增进感情，生者延续逝者的生命，长者向幼者传递孝道。一条村人同拜一个祖宗，可加深全村全族人对同根同宗血浓于水的认同感，全国人拜祭炎陵或黄陵，可增强整个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当然还有拜祭祖宗拜清明，能使祖坟风水神力阴泽庇佑后人之说。因此，不少人因为有病难会迁葬祖坟到自认为风水更好的地方，有人甚至败伤他人的祖坟来利自己祖坟。
李进叔当东方大队干部时，湖光公社将湖光岩放水到东岭西岭两村的运河，改河道在我们村大疆庙后过，村民议论开挖运河会伤了我们村的风水。李进叔于是极力反对运河开挖入村，因此被湖光公社免了大队干部的官职。
清明节，我放眼眺望我们村拜祖扫墓的人，除极个别有新逝的亲人坟外（我们当地习俗逝者当年不修整座坟不拜清明，因为逝者当年的阳气还未尽了），拜祭祖坟没有太多悲情，只有平静浓浓的思念。唐代诗人杜牧“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肠” 所描绘的清明节悲境，今天的清明节几乎不再出现。
端午节，我母亲会买猪肉拜神，我因此可吃上一顿干饭和猪肉，我还会与村里其他人一样摘回柳叶（一种像甘蔗那样叶边缘带刺的野生植物），央求我叔叔帮我织小鸡小鸭，然后我在小鸡小鸭肚内放入混有八角粉的米，最后放在泥煲中蒸熟，我们就叫这类似于米粽的东西叫裹笼。
仅有一